清乾隆 御制芙蓉三羊开泰「敬业」玺拍卖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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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价:RMB 2,600,000-3,6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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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群先生旧藏
关于乾隆帝芙蓉石「敬业」小玺
郭福祥
皇帝玺印与其它种类的宫廷遗物相比数量极少,可谓凤毛麟角。这些皇帝玺印在当日制作之时便显示出其不凡的身价,所用材料质优价昂,且制作者多是在宫廷内专门为皇帝服务拥有精湛技艺的御用工匠,美材良工有机结合,代表了当时艺术品制作的高水平。更为重要的是这些玺印在制作过程中皇帝都直接参与,故其能真实地反映出皇帝们的思想状态、性格特点、生活情趣和文化修养,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因此,对皇帝玺印的认知离不开对其制作背景的考察。此方乾隆皇帝的「敬业」小玺就是很好的例子。
该玺为寿山芙蓉石质地,椭圆形,随形雕三阳开泰钮。通高6.6厘米,印面2厘米,纵3.4厘米。印文为阳文「敬业」二字。此玺在现藏于北京故宫的《乾隆宝薮》有明确著录,经与实物比对,无论是材质、体量,还是篆法布局都与《宝薮》中的记载完全相合,可以确定此玺为乾隆皇帝宝玺的真品。作为乾隆皇帝御用小玺,此玺的刻制有其特殊的背景,要充分理解其价值,就必须对此有所了解才行。
关于皇帝御书钤用宝玺的印文,乾隆皇帝曾有过相当精辟的论述。他说:「夫天子宸章,择言镌玺,以示自警,正也。即偶寓意别裁,然近玩物,不足为训。」认为皇帝的印章要充分体现自己的性情和意志,要有感而发,有针对性地刻制,从而起到警示自己鞭策自己的作用。他同时还给出了一些可为典则的实例:「如皇祖之‘戒之在得’、皇考之‘朝乾夕惕’、朕之‘犹日孜孜’,莫非寓戒慎之意。」① 此方「敬业」小玺如果单从印文字面上来看很明显是具有这样的意义的,应属于「自警」之列。但在考察了乾隆皇帝的自身经历以后,我们却发现此方「敬业」玺与此关联并不大。乾隆皇帝在使用「敬业」一词时却有着他自己特定的语境,即早年的读书生活和交游经历,那是他一生反复回味的时光和情结。
乾隆皇帝的父亲雍正皇帝一共育有十个儿子,其中六人早夭,真正长大成人的只有弘时、弘历、弘昼和弘瞻四位。而最大的弘时因性情放纵,行事不谨被削除宗藩,于雍正五年去世。弘瞻雍正十一年才出生,且后来过继给了雍正的弟弟果亲王允礼。因此,真正留在雍正身边的就只有弘历和弟弟弘昼了。雍正皇帝对这兄弟二人可谓关怀备至,寄予厚望。二人年龄相近,相差仅三个月,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感情最为深厚。据乾隆皇帝自己的叙述:「吾弟少于吾甫三月。父皇在潜邸时,育吾二人于东西室。及九岁读书,同受经于傅先生。至十二岁时,吾随侍皇祖宫中,不能朝夕共处者,盖半载。及我父皇位登宸极,妙选天下之英贤,以教育吾二人,凡八年于兹矣。……吾弟在皇父膝下二十年,爱敬恳挚,从未有过衍。与吾自孩提以至于今,且孺且耽,怡怡如也。……余既以同气之亲,相亲相勖于平日,晨夕之与俱,笔砚之与共,尔我形骸之悉化。」② 「予与王幼同学同课,习为诗古文词。当是时,侍奉皇考膝下,优游书府,日寝馈于经史文字中,世纲尘务,毫发不以婴其心。吾两人者,相观以善,交相勉,相得无间,如是者垂二十年,天伦之乐无过于是。」③ 乾隆皇帝即位后,对这位弟弟也是极为照拂,委以重任。而兄弟二人「从诸先生敬业一堂」④,难得的在一起读书的时光则成为他一生回味的美好记忆。这里的「从诸先生敬业一堂」中的敬业,显然是专心于学业的意思。
乾隆皇帝早年读书生涯中另一个与他关系密切的人物则是平郡王福彭。他是清朝开国元勋礼亲王代善的七世孙。因是宗藩近枝,承袭第五代平郡王,受到康熙、雍正、乾隆三帝的眷顾。福彭年幼时即被养育在康熙皇帝宫中,躬承恩眷。雍正时眷顾尤隆。特别是「雍正六年皇父特命王同我兄弟读书内廷,以培其才」,长达六年的陪读使福彭成为乾隆帝皇子时期最亲密的学伴和相处融洽的朋友之一。乾隆皇帝描述他和福彭当时的关系是「余与王敬业乐群者,六年于兹」⑤、「余与王敬业乐群,相晨夕也」⑥,可谓亲密之至。和弘昼一样,福彭也是乾隆皇帝学业成长过程中的敬业乐群者之一。这里的敬业,亦是专心学业的意思。
从上述乾隆帝皇子时期对敬业一词的使用语境来看,敬业往往是与乐群相连出现的。按「敬业乐群」典出《礼记》「学记」篇:「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本意讲的是中国周朝时候对一名学生学习过程之不同阶段的要求。那时的学校学生入学后,每隔一年就要对其进行一次考察。其中第三年的考察内容便是看其是否恭敬学业,与同学和睦相处。很显然,乾隆皇帝早年在使用敬业乐群一词时,正是取其本意。所要表达的也正是早年他和弟弟弘昼、平郡王福彭等朝夕相处,笔砚与共,相互探讨所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这种敬业乐群的学习生活和相亲相勖的兄弟情谊即使是在乾隆帝即位以后仍然念念不忘,不断提及,并且演化成为自己早年刻苦向学,宽厚仁爱的表征。
乾隆元年(1736),弘历将其即位之前课读时的笔记、习作汇集,亲自删选二百六十则,辑为四卷,名《日知荟说》。在该书的御制序中,乾隆讲到:「践阼以来,万几待理,岂复得如囊时专志笃学,日与良师友敬业乐群于翰墨之场哉?」⑦ 昔日与良师益友日相探讨,专注于学业的情景,令他悠然神往。乾隆三十九年(1774)作《抑斋记》,「予向居重华宫,洁治西厢为书室,而名之曰抑斋。践阼之后,于凡御园行馆处,据山水之佳,适性情之雅,可以凭棐几,展芸编者,无不以是为名,示不忘旧也。」文中抒发了自己不同阶段对抑斋的理解和要求。「予向之所云抑者,不过欲退损以去骄吝,慎密以审威仪,所为敬业乐群之事耳。若夫今之所云抑,则岂数语所能尽哉?……今日之抑之艰,岂昔日之抑之易所可相提并论者哉?」⑧ 作为普通皇子的昔日之抑和作为君主的今日之抑是完全不同的。昔日之抑,可以通过不断积累知识,进德修业,提高自我来实现,就像他自己为皇子时所做的敬业乐群之事一样。在乾隆皇帝即位后的御制诗中,更是不断表达出对昔日敬业乐群之学习生活的追忆、向往和留恋:「敬业乐群当日事,年来此景更逢难」⑨、「书斋朅展芸编读,敬业惟应对古人」⑩、「墨壶书策三更静,正是当年敬业时」⑪、「掞藻谩称鹡鸰颂,惟怀敬业昔同群」⑫、「乐群斯敬业,蓦忆少年时」⑬、「敬业幼所识,即景述其略」⑭、「敬业乐群今不复,对时育物又何能」⑮、「忆昔少年花开时,乐群敬业相嬉怡」⑯。将所有这些御制诗文结合在一起,便不难发现,乾隆皇帝的所谓敬业乐群之事,就是当年作为皇子时与兄弟学伴朝夕相处专志笃学之事。所谓敬业者,就是专心于学业之意。如此,将其中的「敬业」二字刻为印章,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举动了。但与乾隆皇帝选取御用玺印印文的原则相对照,此玺之作似乎既不是自警,也非寓意别裁,实在是对他早年人生经历的一种纪念。
之所以如此说,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的依据。据清代学者沈初记载:「每遇御笔书画发下用宝,诸臣择印章字句合用者,位置左右,以令工人」,也就是说,御用玺印的钤盖也有其规则,并非随意而为,所钤印章的印文要与御笔书画作品内容之间具有关联性。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钤盖此方「敬业」玺的乾隆御笔书画或相关遗物,这很可能与此玺的印文是关涉其早年皇子时期生活学习情况,而与其内容相配的御笔作品实在不多有关。
此玺材质是典型的寿山白芙蓉。寿山石是中国三大印石品种之一,其所产石品种类繁多,色彩绚丽,质地通灵,宜于雕刻,备受制印者喜爱,是制作清代帝后宝玺十分重要的材质。乾隆帝早期的宝玺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用寿山石刻制的。这方「敬业」玺所用为寿山石中的白芙蓉石,温润细腻。整个玺为椭圆形,其上半部随形雕刻山岩,突兀的岩石间有三只羊,很显然是一只母羊和它的两个幼崽。母羊站立一旁,注视着似在嬉戏的两只幼崽,情态充满怜爱。两只幼崽或曲腿跳跃,或回眸凝视,憨态可掬。羊身卷曲的毛发、弯弯的羊角,灵动毕现,表现力极强,显示出雕刻者的高水平。
综上所述,该玺是乾隆皇帝早期御用小玺之一。由于和乾隆皇帝早期的学习交游经历密切相关,只有对此有所了解,才能充分认识该玺之于乾隆皇帝的意义所在。此玺也让我们看到了帝王冷峻威严的面孔背后相当温情的一面,其间隐含着的亲情和友情,实在是不多见的。通过对它的考察,可以丰富我们对乾隆皇帝此类小玺的认识。
1. [清]弘历:《御制文三集》卷8,“嘉靖玉印记”。
2. [清]弘历:《乐善堂全集定本》卷7,“稽古斋文钞序”。
3. [清]弘历:《御制文初集》卷10,“新刻稽古斋文集序”。
4. [清]弘历:《乐善堂全集定本》卷7,“稽古斋文钞序”。
5. [清]弘历:《乐善堂全集定本》卷7,“送定边大将军平郡王西征序”。
6. [清]弘历:《乐善堂全集定本》卷7,“送平郡王奉命往盛京修理福陵前河道序”。
7. [清]弘历:《御制文初集》卷8,“日知荟说序”。
8. [清]弘历:《御制文二集》卷11,“抑斋记”。
9. [清]弘历:《御制诗二集》卷7,“初冬瀛台即景”。
10. [清]弘历:《御制诗二集》卷40,“暮春静宜园杂咏”。
11. [清]弘历:《御制诗二集》卷73,“泛舟至瀛台即景三首”。
12. [清]弘历:《御制诗三集》卷8,“寿五弟和亲王五十寿辰”。
13. [清]弘历:《御制诗三集》卷42,“题裕性轩”。
14. [清]弘历:《御制诗三集》卷72,“乐性斋”。
15. [清]弘历:《御制诗三集》卷85,“题随安室”。
16. [清]弘历:《御制诗五集》卷23,“五福堂玉兰花长歌志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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