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1470-1559) 文徵明(1470-1559)行书七言律诗拍卖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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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日期:2012-05-14 0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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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 : 2012春拍
作者 : 文徵明(1470-1559)
年代 : 戊申(1548年)作 明
尺寸 : 34.5×599 cm. 约18.6平尺
创作年代 : 戊申(1548年)作
钤印 : 文徵明印、惟庚寅吾以降、停云、悟言室印 顾文学承之以此卷索书,病懒因循,久而未复。六月之朔,家居稍暇,为录旧作数首。昔欧阳公谓“夏月据案作书,可以消暑忘劳”,区区挥汗运笔,只觉困顿耳。是岁为嘉靖廿又七年戊申,余年七十又九矣。徵明识。
本幅钱谦益(1582-1664)题:文待诏晚年喜书其玉堂入直诸诗,使后人览观不独羡其荣遇而已。其神情暇豫,词气和婉,国家承平盛际,朝野欢娱之象,可想见于尺幅之间。吾辈今日方与二三余黎旧老,相率而效西台之恸,吟冬青之引,矢口触物,皆烦冤噍杀之音。每开此卷,辄为失声罢去。奚止如欧阳公所云“顾瞻玉堂,如在天上者哉!”戊子(1648)长至日,虞山后学钱谦益再拜书。 钤印:虞蒙、钟离乡人、牧翁 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御书房鉴藏宝、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板桥林柏寿季丞定静堂珍藏书画印(1、2印参见《故宫博物院藏清代帝后玺印谱》乾隆卷,6、28页,4印参见同书嘉庆卷,75页,5印参见同书宣统卷,13页,3印参见《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弘历》154印,247页 )
著录 : 1.《石渠宝笈》初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合编》第2册938页,上海书店,1988年。 2.《文徵明书画简表》116页,周道振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 3.《国宝沉浮录》367页,杨仁恺著,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
: 衡山老笔似秋鹰
——文徵明《行书七律》卷赏鉴
金运昌
在古书画收藏、研究领域里,文徵明(1470-1559)乃尽人皆知的“超一流”名头。他是明代长洲(今苏州)人,初名壁,字徵明;后以字行,改字徵仲。又以先祖曾居衡山,号衡山居士。他虽享年九十,但一生履历却不复杂,可分三段:
1. 嘉靖二年(1523)之前,在家乡研修,应试。据王世贞《文先生传》介绍,他“于文师故吴少宰宽,于书师故李太仆应祯,于画师故沈周先生”,皆有大成,播誉江南,与祝允明、唐寅、徐贞卿并称“吴中四才子”。唯科场不利,“十试有司,每试辄斥”。
2. 嘉靖二年,五十四岁的文徵明得巡抚吴中的工部尚书李充嗣举荐,入朝应吏部试,特授翰林院待诏,在北京做官三年。由于徵明固有的才情、名望,以及友人林见素、杨升庵等的延誉,徵明在京城颇受重视,经常与朝廷词臣们一起参加皇家的重大典礼、朝会、宴游活动,还时时得到皇帝的丰厚赏赐。他情绪高涨,大量写诗纪录在京见闻。这些诗后来成为他书法创作的常写内容,可见这段生活经历是难忘的。然而不久,朝堂内部残酷的政治斗争,特别是翰林院同人对他的严重倾轧(如蒋一葵《尧山堂外记》载,有姚明山、杨方城二人,时昌言于众曰:“我衙门中不是画院,乃容画匠处此耶?”)都使他感到心灰意冷。乃三次上疏乞归,终于嘉靖五年获准致仕还乡。
3. 嘉靖六年后,在家筑“玉磬山房”,杜门隐居,以翰墨自娱。为了晚节清白,他坚决不与藩王、宦官及外国使臣交往。这三类人虽甘辞厚币不能得其片纸。而对于学生、亲友,他很好说话。《文先生传》云:“诸造请户外屦常满,……书生、故人子属、为姻党而窘者,虽强之(作书画),竟日不倦。”于是想要得他作品的贵人,往往“募书生、故人子、姻党,重价购之。以故先生书画遍海内外,往往真不能当赝十二。而环吴之里居者,润泽于先生之手,几四十年。”王穉登《吴郡丹青志》也有类似的记载:“海宇钦慕,缣素山积。寸图才出,千临百摹。家藏布售,真赝纵横。一时砚食之士,沾脂疛香,往往自润。”文氏书画 的声望,可以想见。而数百年来,其真伪鉴别,竟成难题!
回顾一下文徵明的生平,对我们研究他的作品十分有利。此《行书七律》卷子,共录自作八题十首:《庆成燕(宴)》二首、《腊日午门赐燕(宴)》、《端午赐扇》、《赐长命彩缕》、《翰林斋宿》、《内直有感》、《冬日下直左掖门眺望》、《致仕出京马上言怀》二首,都是在北京期间的作品。诗的排序很有讲究。以庆成宴打头,所谓庆成宴者,是皇帝完成重大祭祀典礼后的庆祝宴会,隆重热闹自不待言。从作者“花映珍盘出上供”,“日射宫花淑景柔”的描写略可窥知一二;而作者赴宴的心情也是欢乐、感恩的。接下来赐宴、赐扇、赐彩缕三首,亦足见文氏在京时的红火、风光。再后的斋宿等三首,便时露凄凉孤寂之意。如“独拥青绫坐夜阑”,“莲灯垂烬玉堂寒”,“野人不识瀛洲乐,清梦依然在故乡”,“初寒风动掖垣扉,谁见委蛇下值时”等等。最后言怀二首为辞官后作,已然大彻大悟,其中“白发岂堪供世用,青山自古有闲人”,“玉兰堂下秋风早,幽竹黄花不负余”等名句,常被研究者引述。
书录十诗,选择这样的十首七律,作这样由热到冷,由冷到醒的排序,我以为是鲜明地反映了文氏对自己三年京官生活的总结性看法,和对人生价值的最终选择结果。撇开文学和书法艺术不论,此亦堪称研究文徵明思想、生平的重要史料。
十首诗后,作者并有自识云:“顾文学承之以此卷索书。病懒因循,久而未复。六月之朔,家居稍暇,为录旧作数首。昔欧阳公谓‘夏月据案作书,可以消暑忘劳’,区区挥汗运笔,只觉困顿耳。是岁为嘉靖廿又七年戊申,余年七十又九矣。徵明识。”
老一辈文徵明研究专家周道振先生在所著《文徵明书画简表》(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中著录此件作品时认为:自识言“以此卷索书”的那位“顾文学承之”即顾德育。查有关史料,顾德育为苏州士人,初号少潜,晚称安雅生。他“抱瓮灌蔬,以资朝夕。……尤好读书,得异本,必手抄至数十百册。诗法岑嘉州,字法钟太傅。”(王世贞又说他“书法酷似征仲”。)平素与彭年、陆中行友善,吴人目为“三高”。按彭、陆二人皆曾游于文徵明门下,依此论之,顾德育亦当是文的晚辈学子。文徵明以崇高的声望、七十九岁的高龄,居然能在暑热中孜孜不倦地挥汗为一个“抱瓮灌蔬”的穷后生手书长卷,这足以印证王世贞《文先生传》的记载属实,而文先生的高尚风谊于此可见一斑。
由于是应晚辈索求而染翰,录的又是熟悉的自作诗,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因而文徵明此卷的书写状态是“随意”而非“小心”,是“放松”而非“拘谨”。古人所谓“信手偶得”,“不计工拙”,指的正是这种境界。此卷中有直行倾斜之处,有脱字添补之处,有枯墨偏锋之处,也有个别间架失准之处(如第十六行“散”字,十七行“进”字)。但整体的气息是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整体的用笔是提按有度,收放自如,一派炉火纯青的“化境”。前述那些“毛病”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也成了纯任自然、不假修饰的“优点”。一个处处留心、笔笔用意,唯恐出“毛病”的作伪者,是万难臆造出这种“无意于佳乃佳”的作品来的。
对于文徵明的书法,王世贞《艺苑言》的一段评论非常全面:“待诏小楷临二王,精工之甚,惟少尖耳。亦有作率更者。少年草师怀素,行笔仿苏、黄、米及《圣教》。晚岁取《圣教》损益之,加以苍老,遂自成家。”《圣教》指唐代怀仁和尚集王羲之行书而刻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碑》,为历来习王之圭臬。但其字既经辗转摹勒,难免失神,缺乏活气。文徵明杂取唐宋诸家行草笔法,在《集王圣教》间架结构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形成了紧凑挺拔、圆转灵动,形神兼备、雅俗共赏的行书自家面貌,世称“文体”。经过后半生不断地研磨锤炼,“加以苍老”,成就了有明一代行书之冠冕。《行书七律》卷为七十九岁所书,正是“人书俱老”之作。我取文氏六十七岁时所书《自书雪诗》卷(见台北故宫版《故宫历代法书全集》第六卷),及八十五岁时所书《行书西苑诗》卷(见香港商务、上海科技版《故宫藏文物珍品大系·明代书法卷》)这两件大家公认的真迹与《行书七律》认真比对。结论是:三卷在字形结构、使转习惯、线条力量、运笔速度几个方面都如出一辙。略有区别之处,在于《雪诗》字大,比较豪纵;《西苑诗》字小,且写在乌丝栏中,更为雅饬。《七律》则字形大小适中,气度稳健,精神矍铄,与两岸故宫所藏文氏精品,比肩而无愧色!我用放大镜细观其笔画,虽细如毫发处,亦气力十足,不见懈怠。昔苏东坡评论颜字,有“细筋入骨如秋鹰”之句,借以形容文徵明之老笔,殆不为过!不要说市场上触目皆是的文氏赝作达不到这个水准,即《石渠宝笈》旧藏,有的也难以过关。如台北故宫有丙辰年款《赤壁赋》卷,结构宽缓,笔画及字行间缺少呼应,呆滞乏神;丁酉年款《自书纪行诗》卷,笔力孱弱,布局死板,无衡山英挺之气(均见《故宫历代法书全集》)。徐邦达先生在其《重订清故宫旧藏书画录》中将这二卷列为“待考”之品,是很有道理的。我们只有通过这样仔细地比较,才能更深刻地认识真品、精品的妙处。
能够帮助我们确认《行书七律》卷为真迹的,还有一个重要“帮手”钱谦益的题跋。钱跋题于文卷本幅末尾的余纸之上,字迹十分开门,且绝不存在移配问题(与文徵明字写在一张纸上)。跋曰:“文待诏晚年,喜书其玉堂入直诸诗。使后人览观,不独羡其荣遇而已:其神情暇豫,词气和婉,国家承平盛际朝野欢娱之象可想见于尺幅之间。吾辈今日方与二三馀黎旧老,相率而效西台之恸,吟冬青之引。矢口触物,皆烦冤噍杀之音。每开此卷,辄为失声罢去。奚止如欧阳公所云‘顾瞻玉堂如在天上’者哉!戊子长至日,虞山后学钱谦益再拜书。”
此跋的内容主要是借题发挥:以文徵明诗中的承平景象反衬明亡后遗民们的悲惨境遇,发泄对清廷的不满。内中用了南宋遗民谢翱作《登西台恸哭记》悼念文天祥及作《冬青树引》表达忠君之情的典故,当时这在明遗民中很流行。钱氏本人在《跋王原吉梧溪集》一文中又曾说:“谢翱之于亡宋也,《西台》之记,《冬青》之引。”与此跋几乎同一口吻(见《牧斋初学集》卷八十四)。钱氏这样仇视新朝不是没有缘故的:他本已于顺治二年(1645)降清,并北上就任明史馆副总裁。次年称疾归,就被清廷不断地找麻烦。先是顺治四年受淄川谢陛案牵累被逮,北上入刑部大牢,被柳如是百计救出。顺治五年四月,又因门生黄毓祺反诗案在南京重新入狱,柳如是全力奔走,囚禁四十日才得释放,在苏州拙政园被管制居住。此卷之跋正作于戊子(顺治五年,1648)长至日(即夏至),方出牢狱不久,一肚皮闷气无处发泄之时。跋中所反映的情绪,与史实正合,对研究钱谦益其人颇具价值。
对鉴定文卷而言,钱跋内有一句话值得注意:“每开此卷,辄为失声罢去。”“每开”即“每次打开”,含有“经常打开,多次打开”之意。钱氏既未言此卷是别人求题,或借观于别人;他又能够经常把玩此卷,说明这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藏品。钱氏题跋的时间上距文徵明书卷的时间仅有百年,他收此卷,相当于我们今天收藏一件清末民初法书,在鉴定方面应该是毫不费力的——他可是眼光极高的一流藏书家啊!
钱跋之后又百许年,此卷归清内府,乾隆帝在上面钤盖了“乾隆御览之宝”大方玺,将其收贮于御书房,著录于《石渠宝笈》初编。钤玺之处就在钱跋右侧,然乾隆帝并未被钱氏的诸多狂悖之言激怒而将其割去,使人不得不服其雅量。卷上还有嘉庆、宣统二帝之玺。“宣统御览之宝”的钤盖时间,应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陈宝琛等人受命为废帝溥仪鉴定、清点宫中书画之时。而此后不久,此卷即散佚出宫矣。见杨仁恺先生《国宝沉浮录》记载,解放前,此卷曾经北京琉璃厂“玉池山房”售出。卷 上“板桥林柏寿季丞定静堂珍藏书画印”一方,应是这期间它的新主人所钤。1997年4月,此卷复现身于香港佳士得公司春拍,以高价成交。
细览此卷,本幅为五张典型的明代洒金笺纸相接而成,总长五米有余。文徵明行书108行684字,钱谦益题跋7行135字,一字不损,神采奕奕。书者、跋者、藏者印鉴13方,朱痕崭然。真似古语所说“如有神物护持者”,令人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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